厚炎先生其人其文(图文)

    自那以后，从吴老师而游之，寻兰觅石，纵意于真山真水之间，落霞夕烟，天高地阔……

 

    北魏时，有士子称，能与曹子建游玩一日，则此生足矣。可知名士风度和人格魅力的巨大感召力。吴老师当然不像曹植，先生给人的印象就是一生的朴实无华。而语气、神色，往往别有趣味。在课堂上，在山野间，信手拈来的比喻和掌故，会心的浅笑，扬眉抿嘴，都透露出诗人的气质和学者的渊博。他俯身锄兰，两肩略耸，举目远眺，双眉微颦。身法举止也不夸张潇洒，但却颇有些游泳健将和体操运动员的矫健和敏捷。如今已是七十七岁高龄了，野钓归来，背负行囊，依然安步当车，气色苍润，极有古风。先生兴趣爱好非常广泛，从小到老，一生酷爱垂钓，从“水”中悟出很多道理。从山间兰草到水里游鱼，或许就是“仁者乐山，智者乐水”了吧。他养过鸽子喂过猫，识得三百多味中草药，山间觅石，林中访兰，还能烧得一手好饭菜！他教我识兰，于是知道人品有“素心”之说，告诉我“魔芋鸭”的做法，始知平淡之中亦有厚味。

 

    由是，我又想到北宋时的文化通才苏东坡，虽郁郁不得志，却能“涉物成趣”，精彩表达自己的种种情感，并形诸于诗词书画。而吴老师同样是一位很精彩的人，饲鸽讲鸽道，钓鱼有钓道，玩石有石道。寻兰、植兰、赏兰，就讲究一个“兰文化”。甚至退休以后打打麻将，也在思考“国粹”中的文化与哲学问题……惟是如此，方能历经十年浩劫，徒步千万里，去“朝圣”韶山冲。也惟是如此，方能度过那些荒谬的年月……越激流、跨险滩，经风沐雨，从而留下经典散文。

 

    我在心底“私淑诸人”，以厚炎先生为师，怀着对这位诗人的浓厚兴趣，也确实闪过一些幼稚的古今之思：比如众弟子追随孔夫子周游列国，苏格拉底与柏拉图、亚里士多德等人的随性交谈……这本来是最自然最高级的师徒传授方式。读书固然重要，但思想碰撞的火花和智慧闪耀的光芒当更为重要。好些年轻学子实际上并没有真正懂得“近朱者赤”的道理，也未真正明白：江河大地乃是课堂外的课堂，而人生社会亦为书本外的书本。

 

    我抄录了几首大学时代的新诗习作，以颜体楷书写了一个封面：“呈请厚炎先生斧正。”不久，又手书一联云：“室有芝兰气味别，胸无城府天地宽。”这就变相地相当于古时候的拜帖了，表明了游学于吴门的心迹。于是就难免多有造访，或打搅了先生的清修也不自知。那种年轻人的孟浪与腻歪，于礼貌上是不尽得体的。好在吴老师是厚道能容的。他大约有两层意思，一是“君子之交淡如水”，这种交情的品级很高，我至今方始明白：此正是古人所谓“素交”吧。它甚至逾出了“谅直”“益友”“诤友”之类，其要求和标准，实有说不出来的严苛。二是“朋友”之谊，这虽在“五伦”之内，却淡化了行辈、上司与部下、长幼之序，极富深意地留下了一个宽松而自在的空间。其间自然又隐含了“知遇”与“忘年”等意绪。